那晚在半島酒店,當合作夥伴的千金跑過來叫我「爺爺」時,我意識到自己的中年危機遠不止發際線問題。水晶吊燈的光線突然變得刺眼,手中的香檳杯凝結著冰涼的水珠,就像我此刻的心情。
回家看著浴室鏡裡那個眼袋深重、嘴角下垂的男人,忽然想起三個月前的結婚紀念日。妻子特意燭光晚餐後,我卻在沙發上睡著。第二天看見她新買的真絲睡裙標簽都沒剪就塞回了衣櫃,那種無聲的失望比任何爭吵都令人窒息。
體檢報告上的數字更殘酷——睾酮指數236ng/dL被紅筆重重圈出,醫生的鋼筆在紙面上戳出個小洞:「陳先生,這個數值相當於60歲
男性水平。」最諷刺的是在藥局,年輕店員領著我走向老年保健品區:「您要的六味地黃丸在這邊。」大學生實習生胸牌的反光讓我幾乎睜不開眼。
轉機發生在高爾夫球場第十七洞。老王神秘兮兮地從定制西裝內袋掏出鋁箔包裝,上面印著我不認識的英文單字Cialis。「試試犀利士,」他揮桿的動作帶著前所未有的流暢,「效果比開球還直。」
用老花鏡研究說明書時,鋁箔包裝在燈下泛著冷光。首次體驗那晚,臥室掛鐘指針從22:17走到01:43,聽見血管擴張的嘶嘶聲或許是幻覺,但枕邊人均勻的呼吸聲真實得令人想哭。內心獨白從「這藥會不會傷身」逐漸變成「早知道該買10mg規格」。
回診時醫生笑著展開分子結構圖:「他達拉非就像精準的鎖匠,只開PDE5這把鎖。」鋼筆尖點著解剖圖解釋:「PDE5抑制劑是給海綿體松綁的談判專家。」開藥單時突然嚴肅警告:「別碰西柚汁,否則藥效會變成脫韁野馬。」處方箋上的拉丁文工整得像藝術品。
董事會演講當天早晨,就著藍山咖啡吞下藥片的儀式感,讓我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系上愛馬仕領帶。站在投影幕前時,突然明白什麼叫「二十歲時的血流速度」。會後女助理反常地說「您今天領帶很別緻」,電梯鏡面裡我的領帶確實比平時挺括三分。
威尼斯運河的水聲敲打酒店窗櫺時,結婚20周年旅行箱躺著妻子準備的維多利亞秘密新品。浴室鏡前並排擺著的降壓藥和犀利士藥盒,在晨光中折射出相似的金屬光澤。我的犀利士使用心得最終凝結成手機備忘錄裡一行字:有些第二次機會,值得用正確方式把握。
藥盒旁日曆翻過三十頁,鋁箔包裝從完整無缺到散落抽屜。現在我總在辦公室鎖櫃備著犀利士,畢竟誰都不知道下次會不會又有重要晚宴——雖然現在合作夥伴的千金,改口叫我「uncle」了。
